舊說「統戰」，今說議題之爭：當今「中國想像」之專利化

梁文道五月三日在明報撰文《如果你愛國，你會做出這樣的事嗎？》，其論點洋洋灑灑，實在不是對任何理想尚有執著的人可以異議的。所以友人間笑謂，該文根本 用不著論點的推論，只需化心思在氣勢的形造和言辭的辛辣即可。但正因如此，我們可以看出當中有一極大的問題：如此義正詞嚴，為何還要撰文論之？明顯地，因 為其中義之所在，於此當下，竟然並不是人所共識。

曾經以為，對香港人而言，「愛國並不等如愛黨」是理所當然。意思是，我們雖然愛國，但當 現政權有不是之處，我們還是會堅定地反對。而此，正是港式愛國的明證。但中國共產黨實在是高明又老練。中共之興，而後能在逆中反勝國民黨，正是因為它能爭 取人民的認同，亦即所謂「統戰」。香港市民，早已是其統戰的對象了。

統戰就是統一戰線，把敵我分開以後，盡力爭取「非敵」的陣營，將之統 一在我方戰線之下。而從來，統戰靠的不可能是純粹的利益，更多地是靠大義的名份。這種技巧，又何嘗是中共專有？在民主政治中，一黨之所以能獨領一時風騷， 許是其能設定一社會之議題。近代例子有克林頓兢選時提出「蠢材，經濟才要緊！」的經濟題目，把老布殊打伊拉克的戰績一畢沒殺。克林頓做的，正是重新設定一 個能打動選民的議題，把民眾爭取到他的陣線。簡略地說，人民之所以被統一在某陣營下，必定是因為該陣營能提出一個不能抗拒的議題，同時自定為該議題的惟一 答案。

如果有人要把「愛國」和「愛黨」分開，那中共就要想辦法把兩者合一。一旦黨、國合一，愛國的大義名份就可以由中共全盤接收，戰線自 然統一。以往中共用的是「共產主義」，今日時移世易，順勢變成「大國崛起」。而奧運正是大國崛起的終極表現。中共政權作為讓中國走向繁榮，開創前所未見的 盛世的領導者，輕易成為大國崛起和奧運的負責人。雖說黨國不一，但當國家富強、重拾漢唐盛世的榮景在前，國人（包括香港人）也不得由衷感動。此時奧運成為 一個護身符，反對中共就等同反對奧運，也等同反對大國崛起，這是何其大的罪名！實而言之，「大國崛起」的強國夢正是中共以統一戰線的大義/議題。你愛中 國，就愛中國崛起，就愛奧運，也自然要愛中共政權。愛國/愛黨的差異就在「奧運」的議題下變得糢糊甚至消失。

「大國崛起」的榮景，遮掩了 無數中共的缺失，這也正是中共的願望。文化人馬國明早就指出，以「大國崛起」為中共極權的正當性已經讓我們走上法西斯主義之路。上世紀二戰時代，德國納 粹、意大意墨索里尼正是以富強和國家榮譽為號招，讓其國民容忍他們對人權、法治、甚至生命的摧殘。今日中共，又是何其相似？

以上所論，相信有識之士早已覺察。問題是，對我等未能因大國崛起而接受中共極權的人而言，我們將要如何自處？如果梁文道的文章是要呼籲中國憤青反省中國將來作為大國之道，那我今日也可以呼籲各位同道，是時候讓我們尋找另一個議題，抗衡中共的「大國崛起」。

果如此，我們就要先理解「大國崛起」的背景。這個背景不是指中國今天的經濟成就，而是指為甚麼大家面對這個榮境會這麼感動，能像一塊大磁石一樣，把所有人都 吸過去。我大膽地假設，這是因為絕大部份華人，對中國歷史還是有很深的情結。這個歷史就是自清末以來在國際政治、軍事、經濟、文化上的「百年滄桑」。今日 「大國崛起」所倚重的，不單是經濟成就，還有這番百年滄桑的情結。正因為近代中國的衰弱，對照今日的復興，讓世上的華人可以光榮地走進原本只有「百年滄 桑」的國家認同。簡單而言，中共借用的，是自清末以降讓華人抬不起頭的一個「中國想像」。有了這種對中國歷史的理解，我們就可以開始演譯出一套大國「復 興」。我們不單是崛起，而是重新恢復中華民族原有的光輝文明。於是此「中國想像」就可一直回溯至「漢唐盛世」。

這個大膽假設還有很多可說的地方，下次再論。